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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 下不出蛋的母雞(十五) 還是那個小姑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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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香就像一個入了寶山的人,接下來的時間完全顧不得說話。

她采了很多花,古亭帶來的竹簍很快裝了一半。

“這裏竟然還有紅藍花、蘇方木,這種時節應該謝了才對。”她臉頰一片嫣紅,明顯能看出她的情緒很激動。

古亭彎腰將掉落在地上的一株花拾了起來,放進竹簍裏。

“山裏的氣候和外面不一樣,這就是紅藍和蘇方木,對你有大用?”他信手指了指不遠處的花叢。

晚香激動地直點頭:“紅藍花和蘇方木都是做胭脂的材料,雖然品種很尋常,但做胭脂必不可缺,我以前做的時候都會拿它們做底,再配以其他……”

說到這裏,她突然噤聲,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。忙擡頭去看古亭,見他似乎並沒有察覺到,才小小地松了口氣。

“這花不易保存,采下來大概就能放一兩日吧?”古亭道。

“剛采下的最佳,若是連枝葉一起的話,倒是可以多放幾日,可是——”她什麽準備都還沒有,說是想做胭脂,實際上她根本不確定山裏是否有自己需要的花,以及做胭脂的一些材料和工具都需要準備。

似乎看出晚香面上的難色,古亭又道:“那就先放著,我看這花的樣子,應該還能堅持十日左右。”

晚香點點頭:“你說的有道理,還是等我回去準備好東西,到時一並采下來,就是今天考慮不周,采了這麽些有些糟蹋了。”

她有些惋惜地看了看竹簍裏的那些花,為自己的沖動感到懊惱。

“不過不管怎樣,還是謝謝你古亭。”

古亭側過頭:“謝我做什麽?”

“謝你走了這麽遠的路,帶我來找這些花,若是這胭脂能做成,也要算你一份功勞。”

古亭微抿著嘴角,像是笑了,但幅度很小:“不用謝,你是長安的姐姐……”話剛出口,他面上閃過一絲不顯的懊惱。

果然對面那個人笑了,笑得如釋重負。

“總而言之,還是要謝謝你了。”

古亭的預感並沒有錯,果然之後回程的路上,晚香的態度起了變化。

少了許多拘謹,多了幾分放松。

晚香也覺得自己之前魔怔了,他明明跟長安同輩,算起年紀比她還小了幾歲,她何必礙於之前的那些流言,以及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思而感到局促,明明還是一個少年。

尤其他笑的時候。

之前古亭總是冷著一張臉,晚香倒是看不出什麽,可方才她親眼看他笑了一下,真有一種春冰乍破之感,還有他那一絲因為笑了而生出懊惱的小情緒。

她這才意識到,這就是個少年,可能喜歡端著,又或是平時接觸的人少,冷漠慣了,可他就是個少年,還有些孩子氣。

回程的路走到一半,太陽已經西斜。

因為晚香心裏早就有準備,之後古亭說今天可能趕回不去了,她也沒多說什麽。

是王長安來楊家接的她,又打著回娘家的幌子,一日不歸也不是什麽大事。

太陽下山之前,兩人趕回木屋。

晚飯是烤兔肉,從古亭那知道有米,晚香還專門煮了一鍋粥。

算是很豐盛的一頓,吃罷飯兩人就打算睡了,睡覺的屋子只有一間,床也只有一張,古亭從箱子裏拿出兩套被褥,給了晚香一套,他則拿著另一套去了外面。

晚香展開被褥鋪床,發現被褥很新很松軟。她用手壓了壓,摸了摸,還用鼻子聞了下。

根據原主的記憶,她很容易就判斷出這是一床新褥子,沒被人使用過的。

“古亭,你的鋪蓋夠厚嗎,要不我們換一換?”她有些猶豫道。

外面回答:“不用。”

“你這是新被子吧?是不是打算拿來成親用的,你拿出來給我用,好像有些糟蹋了。”

不是晚香自貶,而是她清楚所在環境。

當地不產棉花,棉花不好種產量還低,做一床全新的被褥花費甚高,很多人家只有像成親這種大日子,才會準備一兩床新的棉褥。

這還是家境不錯的。有的人家連棉褥子都用不起,都是被面裏塞些破布和稻草。

像原主一家人用的被褥,就是當年張大志成親時做的,每年都會拆了洗曬,但因為年頭用久了,被子裏的棉花都硬了。

所以古亭把這麽新的棉褥拿給她用,晚香理所當然就理解成了是為了照顧她,把打算以後成親用的被褥都拿出來了。

畢竟古亭的年紀也不小了,成親可能就在近一兩年,提前準備棉褥也是正常。

外面半晌沒說話,就在晚香以為他沒聽見打算再開口時,外面的古亭說話了。

“我沒打算成親,就是給你用的。”

晚香明顯聽出他聲音中有一絲氣惱,心想是不是她的拒絕惹他生氣了,只能不再多說。

床鋪好了,晚香脫掉外衫躺了上去,很舒服很軟,她忍不住在上面翻了個身,由衷地發出一聲感嘆。

真舒服。

原主用的褥子都硬了,炕也硬,結果就是她每天起床後都會覺得腰酸背痛。

這才是床啊!

明明這一切都簡陋至極,晚香竟有種回到寧壽宮她那張鳳床上的感覺。

靜下來後,才發現四周真的很安靜。

屋裏沒點燈,只有一盞油燈在外間散發著暈黃色的光,甚至有漸漸暗下來的兆頭。

這是油燈的通病,一會兒不剪燈芯,燒不了多久燈自己就滅了。

晚香心裏正在想這事,忽地一下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。

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那種黑,她下意識有點慌,叫了聲‘古亭’。

外面嗯了一聲。

其實晚香是想讓古亭把燈點燃的,可也清楚古亭是個山裏人,聽長安說父母早就不在了,全靠他自己養活自己。

點燈要燒油,燈油需要花銀子買。來到這個世界的這些天,所遭遇的一切已經讓晚香明白了,一文錢難倒英雄漢,沒有銀子什麽都做不了的道理。

古亭剛起來打算把燈點燃,就聽到裏面傳來一個聲音。

“古亭,我這會兒還睡不著,要不我們說說話吧?”

他停下動作,靜默了須臾,又躺了回去。

“你想說什麽?”

“要不你給我講講山裏的事?總聽說山裏有人,可我們這一路似乎沒碰見什麽人。”她聲音裏有些小忐忑,似乎很怕他會拒絕。

黑暗中,沒人知道冷漠的少年軟了眉眼,神色很溫柔。

還是那個小姑娘,怕黑怕疼嬌氣卻又從來很懂得體貼別人。

“之所以沒碰見人,是因為我們還在山的外圍,真要到達那個地方,以我的腳程要走一天半……”

晚香也不知自己是何時睡著的,就記得黑暗中古亭跟她說了很多很多話。

等醒來後,外面天已經亮了。

她慌忙起來穿上衣裳,出去後發現古亭早就起了,正坐在院中拿著刀雕著什麽。

晨光熹微,一大早山裏有霧,霧氣在山間繚繞,讓入目之間的綠色顯得蒼翠欲滴。

少年的發間有些濕潤,似乎坐那裏很久了,晚香突然有一種如不是在人間之感,仿佛所有煩惱憂愁都離她而去。

“竈上有吃的,吃完我們就趕路。”

古亭的聲音打斷晚香的出神,她莞爾一笑,轉身進了竈房。

之後趕路不必說,考慮到晚香的腳程,等出山後已經是快中午了。

照例是避著人走小路,路上晚香見古亭老馬識途的樣子,猜他是不是經常走這條小路。

就在昨天分開的地方,王長安早就在這裏等了,遠遠見著兩人走過來,他露出幾分喜色跑了過來。

“我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呢。”

“長安,你怎麽在這?”

姐弟倆同時發聲。

“是古亭哥讓我在這裏等的,說你們這個時候會回來。”長安道。

晚香有些詫異,不光是詫異古亭能精準的算到回來的時間,還是因為她總覺得哪兒有些怪怪的。

昨天古亭根本沒跟她說過當天趕不回來的事,還是後來她算著時間是趕不回來了,再結合中間因為趕路她有些焦慮的心路歷程,她甚至有種古亭是故意的感覺。

轉念又想到這一路古亭對她的照顧,她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小心眼了。

互相告了別,晚香就跟弟弟一起走了。在路上,她才從弟弟口中得知,這一切都是古亭早就安排好的,包括讓王長安今天在這等著,好送晚香回楊家。

這種事事妥當,讓晚香根本生不出任何埋怨之心,只剩了感動,那點子小心眼的多餘想法,自然拋之腦後。

回到楊家時,楊家人都在。

楊大志看見王長安,忙迎了出來。

“長安。”

“姐夫,”王長安看向晚香,道,“姐,那我先回去了。”

“中午了,留家裏吃飯吧。”楊大志挽留道。

“不了,家裏還有事。”

從始至終王長安的神色都非常冷淡,等他走後,楊大志欲言又止地看了晚香一眼,似乎想說什麽卻又顧忌著院子裏還有別人。

“娘!”兩個芽兒迎了上來。

晚香領著兩個孩子回屋了,田蘭花撇著嘴對楊大志道:“三弟妹回了趟娘家不得了,看見人跟沒看見似的。”

楊大志忍耐地垂了垂眼,也沒說話,跟著進屋了。

田蘭花道:“瞧這一家子,跟誰惹了他們似的。”

“行了,你少說一句!”楊大洪道。

楊大志想討好晚香,飯好後不等晚香開口,他就主動去把飯盛送回屋。

等他端著飯走後,苗氏的臉黑得像鍋底。

看得出苗氏不高興,整個吃飯的過程桌上格外安靜,楊大志像沒看見似的,吃罷飯又匆匆回屋了。

田蘭花哼笑了一聲,不等苗氏出聲,楊大洪就站起來一把將她拉走了。

一頓飯吃得不歡而散,等人都走了,楊老漢上炕午睡,楊大江把苗氏叫進裏屋說話。

“娘,我三嫂這是打算不想往好處過了?誰的臉子都甩。”

苗氏的臉黑成一片,當著兒媳婦她還會要個強,當著兒子她就沒那麽多顧忌了。

“還不是怨你三哥,當初就說不要王家的閨女,光長得好有什麽用,聘禮要得高,攤上這麽一家子人,以後還不知道怎麽被吸血。你瞧瞧剛嫁過來那會兒,要不是我管的緊,咱家的東西都被王香兒那賤人給搬去王家了。成天四處撩閑,見到男人就面紅耳赤垂著頭,當誰看不出她在勾引人……

“……你三哥成天嘴上不說,心裏一直怨我管著他媳婦,他就不想想若不是我管著,還不知會怎麽樣。我就看她不是個安分的東西,天天裝得老實,瞧瞧這回讓她逮著機會了,一狀告到裏正那兒,害咱一家子都跟著丟臉,現在還學人回娘家給婆家人甩臉子……

“……那裏正媳婦也是個混不吝,還主動上門找我說話,看著一臉笑,當誰看不出她的意思,還什麽和睦為好,也免得壞了名聲壞了家風,我老楊家的家風輪得到她來指指點點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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